钓鱼人
不要和钓鱼的人说话。
老师坐在我面前,头也不抬一下,重复了和前几次一样的回答。我不是第一次去找她,请求她审核通过我的报告,每一次获得的都是让我更换老师之类的答复。
我从未与老师起过争执,由于消息太频繁忘记了回老师消息,确实是我自己的问题,我也十分真诚甚至低声下气地向老师道了歉。但随着去的次数变多,我就感觉十分地不对劲,她委婉的回答似乎掺杂了许多不屑与阴阳怪气,希望是我自己想多了,但这件事情已经让我抑郁了许久,感觉自己憋进了一个圈,错全然是在我自己,然而我确找不到解决它的办法,看起来像是机会的机会都是死路,我似乎在承受着与我的错误不对等的惩罚。
秋天的北京异常寒冷,让本就有些精神萎靡不振的我后背一阵刺痛,身体本能对寒冷的应激反应让我一阵干呕,却什么都吐不出来。
我决定出去转一转缓解一下压力。
我一般喜欢去通惠河的南岸走一走,有水的地方总能让我感到舒适。今天是个难得的晴天,希望散步能让我感觉好一些。
我喜欢站在桥上往下看河里的水草,细长绵延不断,密密麻麻铺满了河底,在蓝天的映照下河水显得十分清澈。河两岸有许多钓鱼的人,每走几步就能碰见一个,他们坐在那里,执着鱼竿,一动不动地盯着水面等鱼上钩。不过我来这里散步那么多次,从来没见过有人真正钓上过鱼,他们的桶里似乎空无一物,有些连水都没有。
我想这些人钓鱼大概是为了消遣吧,并不是真正的要鱼上钩。一想到这里,我便有一点向往这种无聊悠闲的钓鱼生活。
边幻想着自己的退休生活,看到路面有一块小石头便只想一脚踢飞它。但是,好巧不巧,石子直接飞到了在下面钓鱼的一个光头男人头上。我一惊,感到十分抱歉,本想溜走,但是出于礼貌,还是向下面喊了一句:
“叔,抱歉!是我打扰到您了!”
那个男人戴了个墨镜,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,像是没有听到我的道歉一样。
我瞟了一眼他旁边的桶,里面的水混浊不堪,好像还漂着一点奇怪的颜色。
既已道歉,也不管他有没有听到罢。下午还要上课,我只得匆忙往回赶。只是回去的路上看到这些一动不动的钓鱼人,感觉心里有些不太舒服。风带起的波浪拍打岸边,声音也变得粘腻起来。
再次向桥下看密密麻麻的水草,不知为何,我心中的压力不减反增。
总的来说,是一次失败的散步经历。
下午回到宿舍,本想和室友一起看剧,但当我坐到她旁边时,室友却转过头来闻了闻我身上,然后捏住了鼻子。
“你身上怎么一股鱼腥味?去吃什么重口的东西了?”
我连忙闻了闻自己,只闻到了衣服上残留的洗衣液味道,怎么会有鱼腥味?我说她鼻子出了问题。但其他室友回来之后,也纷纷同意我身上散发着一股鱼腥味。
我觉得奇怪,又使劲闻了闻,还是没有闻到他们所说的味道。我也不是个不讲卫生的人,几乎天天洗澡,怎么会有怪味?我想是不是生了什么病,可是把全身上下都检查了一遍之后,还是没有发现问题。
我只好进去又洗了近乎一个小时的澡,出来后还是得到了同样的答案。
我也没有什么办法,只能怪他们鼻子出了问题,潦草地吐槽了几句就睡下了。
我做了个怪梦,梦见河里的水草都像我涌来,填入我的鼻腔,让我无法呼吸。我竟然感受到了那一团团水草将我包裹,粘腻地贴在我的皮肤上,我甚至闻到了一股极其刺鼻的鱼腥味。
我被憋得无法呼吸,从梦中惊醒,才发现只有凌晨两点多。
夜里是头脑混沌的时候,我想起了白天遇到的那些钓鱼人,脑中似乎有一个意念推着我,让我回去看看,让我现在回去看看。
我的身体似乎不受我的管控,起床,穿好衣服,拿起了平时背的包,带上了宿舍门。我看着我的身体做着这一切,却无法控制自己。我的身体直接从公寓进出快递的大铁门那里溜了出去。凌晨没有了地铁,我的耳边却隐隐传来地铁的轰鸣声。我就看着我的身体一直在无人的路上走,昏黄的灯光照着我没睡醒的眼睛,我看不太清路,但是身体却像受到指引一般,向着通惠河走去。
距离岸边越来越近,鱼腥味也越来越重。河岸两边没有灯,借着昏暗的月光,我竟然看到了那些人,那些钓鱼的人,依然和白天一样,坐在那里,只是手中都拿着些什么东西,发出了阵阵啃食的声音。
我的身体离岸边越来越近,我看得也越来越清楚。是鱼,他们在吃鱼!他们无神的眼睛盯着河面,嘴上机械地重复着撕咬的动作。而水里的那些水草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了岸,像触手一般,将他们的双腿紧紧缠住。
受到极度惊吓的我似乎收回了一点对身体的控制权,当我拼劲意识往回跑的时候,发现一簇簇绿色的纤细触手从水面伸出,一把勾住了我的脚踝,想将我拖向水里。身体的控制权在一点点恢复,我尝试用手把触手撕开,可那粘腻恶心的手感完全不允许我这样做。我又摸向了包里,想找一些锋利之物隔断它,很可惜,没有刀片之类的东西。
但是我摸到了一把塑料勺子。我想起来,这是当时吃外卖没有用过的勺子。
我用尽全力将塑料勺子掰开,露出锋利的裂口,疯狂地在触手上切割。绿色的汁液裹挟着腐臭的气息从中迸发出来。割断最后一根触手时,触手像弹簧一样倏地弹落进了水里。我才发觉所有钓鱼者都停止了对鱼的撕咬,凸出无神的眼睛都看向了我。
我发疯似的往回跑。向着有明亮灯的方向跑。我发誓我绝对跑到了地铁站才晕过去的。
但是第二天,我是在河岸边被发现的。发现我的人是一个巡查保安,他说当时看到我的时候,我的手上全是血,手里还攥着一条新鲜的鱼。